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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的黄馍馍  王东旭


很久都没有吃到黄馍馍了。
我对黄馍馍的记忆大概是从4岁开始的。那时候我还在陕北偏远的农村,家里还有恩爱的父母以及懂事的姐姐。
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陕北的黄馍馍还是比较难得的一种吃食。春忙时,家乡人会做些出来当干粮,过年时,会做些出来当点心。
儿时我最喜欢看母亲做黄馍馍。那时,我们家有一个很大的黑瓷盆,专门用来和面饧面,看着那被磨平的花纹我就知道,它的年龄一定比我大。母亲每次把瓷盆里的糜子面和好后,都会放到留有余温的灶台上,有时还会加一些前一次发面剩下的“面起子”,母亲那时就告诉我:这样做面坯才发酵快,做出来的馍馍也才会更香。
经过发酵的糜子面,会散发出黄米酒的淡淡香气,我有时会感觉自己被那一股香气给迷醉了,于是,手不洗就去戳破发面上边的气泡。被我戳过的面团,最终会被放在一张和单人床差不多大小的案板上做下一步的操作。
在开始揉面之前,大案板上就已经撒上了一层玉米面,听母亲说,那是为了不让发面和案板粘黏。在把糜子面放到案板上以后,母亲会先抓一把玉米面来搓自己的手,然后才开始卖力地揉面。
揉好的糜子面还没完全成型,不像别的面那么光滑,也不用扣盆饧面。这时,母亲会熟练地从那面团上边随意揪下一块来,掂在空中捏一捏,原本瘫软的面瞬间便有了自己的形状。等到粘上玉米面以后,颜色也变得来更加好看,像是黄土,又泛着淡淡的红。
成型的黄馍馍被放在事先准备好的蒸笼内,那蒸笼还是我父母结婚时外公亲手编制的。我记得它时,它已经由最初的淡红色变成了黑色,看上去油油的,有点脏,很多藤条都已经断裂得横七竖八。母亲几次说要把它扔沟里,可是等她从沟边回来的时候,手里却依然提着它,脸上漾着笑,嘴上则在说她舍不得了。
当一切都准备就绪后,母亲会站在案板前手叉着腰休息,她好像不顾手上的玉米面会弄脏围裙。那件围裙是黑色的粗布料,母亲自己缝制的,做工粗糙,倒是合体。每次我都会和姐姐抢着给母亲穿围裙,而我总是学不会给围裙带系活扣,所以经常是胡乱地挽一个死疙瘩……
等到蒸笼里的馍馍全都站好队以后,姐姐已经在灶台那边把水烧开等着了。母亲把一笼馍端起来架在锅圈上,又往锅盖上洒了些凉水,而后便顺势坐在风箱前的小板凳上。灶膛里的火烧得很旺,把母亲的脸连同上半身都映得通红。我看着那跳动的红颜色,也把手放在母亲的腿上,随着那一闪一闪的频率给母亲捶着腿,而姐姐则站在母亲身后,用手捋着她的头发编起了辫子。
蒸好的馍馍,每次都会被母亲放到很高的地方,按她的说法,是怕被我们给糟蹋了。
 

春忙的时候,母亲会把黄馍馍留给姐姐,然后叮嘱姐姐像发军饷一样——依据我每天在家时的表现定量给我发放。吃母亲做的黄馍馍,对当时的我来说,也算是一种享受,既然是享受,那我也发明了一套“王氏吃馍大法”:首先,我会把馍尖上的那大红枣取下来放一旁做配料,然后掰一小块馍馍来放手心上,再从红枣上边掐一点来放在馍馍的中间,用力一捏,就像是包包子那样,紧接着便放进了嘴里,那筋道,那甜美,那种满足感,我想,自己再也不会从其他地方寻到了。
记得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,因为不愿意去学校,所以母亲还经常把黄馍馍拿来作诱饵。到了那土坯房学校,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故作淡定地拿出黄馍馍,瞬间便成了教室里的焦点。我把那馍掰开又合上,再掰开又合上。在我正得瑟的时候,我手里的馍被“熊熊”抢走了,等我反应过来时,大半个馍馍已经进了他的嘴。看“熊熊”那副模样,就像饿死鬼一样地睁大眼睛,腮帮子撑得眼看就要裂开了。而他的妹妹当时就在他面前,正瞅着他手里的馍馍目不转睛,不停地在那里咽口水……
我最后一次吃家乡的黄馍馍,是在我们一家人离开家乡的汽车上。母亲拆开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包裹,一个个拳头般大小的黄馍馍顿时呈现在我们眼前。那是奶奶给我们准备的干粮,我忽然发现这些黄馍馍都多放了一个红枣——馍尖和馍底各有一个。我把眼睛转向母亲,只见她手里的馍馍就快要被捏碎了,而她的眼睛正朝向尘土后方的故乡,那眼神我有些看不懂,不过在我看到母亲和姐姐都悄悄在流泪时,我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。我咬了一口手里的黄馍馍,第一次忘记了用我的“王氏吃馍大法”,同时也是第一次吃放了两颗红枣儿的馍馍。
那辆车把我们一家人带到了另一个没有黄土没有黄馍馍的地方。记得在移居外省后的某一个春节,我忽然央求母亲做几个黄馍馍来吃,母亲在犹豫了一下后答应了我。
她从一个老乡那里借来了糜子面,因为太少,所以她又往里边掺了些白面。因为没有以前的土灶台帮助加温发酵,所以母亲在和面时,放了酵母粉,当然,和面的盆子不再是那个黑得发亮的瓷盆,不仅没有外公编的蒸笼,没有风箱,也没有灶膛里跳动的火苗。
除夕之夜,在桌子的角落放着一碟子已经没有热气的黄馍馍。我伸手拿起一个来放嘴里,而母亲和姐姐这时都盯着我,我感觉她们的眼神很奇怪。我嚼着嚼着便慢慢地放下,我知道,此时嘴里的东西并不是我曾经吃过的黄馍馍,于是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猛地倒进嘴里,我潜意识中,是想冲晕自己脑海里的千万思绪。抬眼再去看母亲和姐姐,她们这时都只顾埋头吃着碗里的白米饭。
从那以后,黄馍馍居然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,而我对它的记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。
去年,大受欢迎的电视纪录片《舌尖上的中国》轰动全国,其中有一集反映的是一对老夫妻坚守在陕北小城,常年以卖黄馍馍为生。那灿烂的馍馍,那满屋子暖心的蒸汽,那熟悉的乡音,都让我对黄馍馍的回忆再一次袭来。是呀,我已经很久都没吃到过家乡的黄馍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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